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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风水先生——青枫垂露(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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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闻溪一怔:莫虹死了?
    你认得她?方丽华诧异道,原来孙少还保有着爱跳舞的习惯。
    孙闻溪摆摆手:一面之缘而已,她真的死了?
    丽都舞厅发了讣告,我原先觉得宋晖就是个轻贱人命的主,没想到他会为了舞女发讣告,倒让我高看他两眼了。方丽华说。
    孙闻溪想起当日在木匠店见到莫虹,那样明艳娇俏的女子,转眼间就香消玉殒,不由地生出几分惋惜。
    闻溪,感情的事,不简单却也不难,跟着你的心走便是。姐还是那句话,跳出来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方丽华的话,一直萦绕在孙闻溪心头。
    回到家,听说夏景生来找过他,又觉得方丽华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于是,他挂了个电话给夏景生。
    他这是怕夏景生多想,正如他说的,他舍不得折腾人。电话里他说这些天忙于事情,也是按夏景生意思,做到婚前不再见面。
    放下电话,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冷静的期限。
    婚前,轻易不再去招惹夏景生。
    可树欲静,风却不止。
    孙闻溪出入仙蝶舞厅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
    经由众人添油加醋地传播,传闻渐渐演变成了孙闻溪婚前不甘寂寞孙闻溪蜜恋舞女,夏大少失宠婚前偷吃,孙夏婚约疑似破裂。
    即便夏景生呆在家中,也听到了传闻。
    孙家没再来人,孙闻溪也没再来电话,更谈不上见面,人间消失一般。
    过了一些天,婚期便快到了。
    孙闻溪依旧没露面,除了那一回出入仙蝶舞厅外,也没有旁的风流韵事传出来。
    这一日清晨,孙家着人送了礼服来,伶牙俐齿的小厮在一旁贺道:恭喜大少。孙老爷说,夏家是诗书人家,一切习俗按夏家的意思来。
    意思是一切遵照中式的礼节。
    那大红婚服的做工极为考究,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飞龙、形态各异的鸟儿和锦簇的花团,软缎面料拿在手中既轻便又软和。
    婚服一上身,小厮便惊叹道:真真是太好看了,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天人。
    夏景生肤白,大红的婚服,衬得他愈发白皙,加上那一等一的好相貌,真叫人一刻都挪不开眼。
    夏景生着人给了赏钱,看着锦盒中孤零零的婚服,随口问道:孙少呢?
    小厮忙赔笑道:孙少这些日子太忙了,抽不出空来。不过大少您放心,这婚服是真衬您,孙少想必也是满意的。
    夏景生想起之前,孙闻溪大事小事都亲自管顾,就是不见人,也能电话追来,哪有半丝忙的样子,到了今日却还说忙。
    知道了,你下去吧。夏景生坐在房中,手里拿着那大红婚服,眉眼间带着几分失落。
    一直到婚礼前一日,孙闻溪还是没有露过面,衣裳、鞋子、配饰都是由小厮送来的。
    夏景生看着满屋的喜物,和那窗上贴着的大红窗花,正出神间,忽然听见下人敲门道:大少爷,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这一回,夏功成没在自个儿的房间里见夏景生。
    父子俩在祠堂见的面。
    夏景生进门时,夏功成正在点香,三跪九叩后,夏功成招呼夏景生:来,给夏家的祖宗磕头。
    夏景生磕过头,上过香,夏功成才缓缓地开口道:景生啊,按照夏家的规矩,一向是男儿上家谱,女儿随夫家。你虽是男儿,但却未娶妻,爹寻思着,等你成了亲,你到了孙家,就是孙家的人了,爸便把你的名字从家谱中拿下来。
    夏景生倏地抬眼,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夏功成见他面色不善,以为他是在乎财产,拉长了声音道:景生,孙家是富裕之家,你与孙少成亲后,衣食上自是不愁的。你看眼下的夏家,也没有多少钱财了,景瑞他还要娶亲,你就体谅体谅
    我到了孙家以后,便不再是你的儿子,爹可是打算将夏姨娘扶正?夏家自此便只有夏景瑞一个儿子?夏景生愠怒。
    夏功成沉默了。
    当真是人走茶凉啊,我娘人没了,到最后连个名分都保不住。夏景生冷笑道。
    景生,月儿是很好,可她走得太早了,这些年你夏姨娘里里外外为这个家操心不少
    你不配提我娘的名字!夏景生怒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景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爹已按你娘的意思,护你周全,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儿。夏功成的脸色很是难看。
    那你就不该提!夏景生寸步不让。
    夏功成大家长当久了,几时被人这般忤逆过,当即拍桌道:我不是在跟你商议,此事我已经决定了,你毋用多说。
    这就是护我周全?你当真要如此?夏景生冷冷地看着夏功成。
    我意已决
    好,这些年我也挣了一些钱,既然你要把我卖出去,我就用这些钱买断我自己,今后夏家的所有事情,皆与我无关。今日我离开了这里,便不再踏入。夏景生眼中已失了温度。
    这个他担了二十年的夏家大少爷的名头,终是要摘下了。
    直至今日,他仍记得当日被人从别庄接回夏府,府中人看他的陌生眼神。
    他原以为自己终于回家了,殊不知他于夏家而言,始终都是一个短暂的过客。
    夏景生的步子放得很慢,等他回到房间,负责梳妆的喜婆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哎哟,我的新姑爷,你可快些吧,时间可紧着呢。
    几个小厮手脚利落地帮夏景生穿上婚服,那喜婆将他摁在椅上,好一通打扮。
    夏景生再睁眼时,瞧见的是镜中俊眼修眉的俊俏公子。喜婆瞧着自己的手艺,喜不自胜道:这可是头一遭有两位新姑爷呢,凤冠霞帔都用不上了,不过这样瞧着也俊!
    她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刚想塞夏景生手中,忽然想起性别不大对,手上的动作一时僵住了。
    怎么了?夏景生见她面色纠结,遂发问。
    喜婆一跺脚:将就着看吧。说着,把手册往他手中一塞,急哄哄地招呼人出门了。
    夏景生一脸莫名地翻开手中的册子,只瞧了一眼,便两颊绯红,心跳如鼓。
    那小册子中,皆是洞房花烛夜的实操图解,不过画上的主人公是一男一女,难怪方才喜婆会是这副神情。
    恰在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夏景生慌忙将那册子塞进袖中。
    姑爷,孙家接亲的车子来了!喜婆在门外喊道。
    窗外的天色刚刚泛白,天空还留存着破晓前的一抹微蓝。夏景生站起身来,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拉开门的一瞬,鞭炮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夏景生在众人的拥簇下,坐上了孙家迎亲的车子。
    那日清晨满室香烛炮仗的气息,始终镌刻在夏景生的记忆里。
    第五十章
    车子载着夏景生一路前行, 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道旁的野狗在叫唤。
    路线是早已规划好的, 夏景生正闭目养神, 车子却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夏景生睁开眼睛。
    大少孙家的司机为难道,前头有截树桩子拦在路中间。
    按照习俗,迎亲这一路上, 若是在路上碰见大石或树桩拦路,便要将轿子遮起来,否则便不吉利。
    夏景生坐的是轿车,迎亲队伍唯有拿红布盖住车顶,又在车前系上红绸。
    车窗外, 喜婆的声音传来:不是让你们提前检查了么,这迎亲路上要顺顺当当才好, 不要遇见什么挡路的东西。
    下人辩解道:我们事先检查过的, 谁能料到会有截树桩子在这儿呢?还恰好拦在路中间,就跟中邪了似的。
    呸呸呸。喜婆赶紧止住话头,这话若是让人听见了,当心扣工钱!
    好不容易车子继续启动, 大伙儿都松了口气。
    喜婆吩咐道:给我奏乐,驱驱晦气!
    这时, 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乞丐, 冲着迎亲队伍不依不饶道:各位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那群乞丐身上都是灰,喜婆叫道:哎哟, 哪里来的臭乞丐,脏死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赶走!
    下人照着吩咐,把乞丐赶走了,整顿了一番,迎亲队欢欢喜喜地向前走了。
    没有人留意到,在街角的墙根处,有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浑身脏兮兮的,正小心翼翼地啃着一瓣脏了的窝头。
    过了一阵,方才那群乞丐径直冲墙根走去,为首的乞丐抬脚把那女人踹到一边:哪来的臭婆娘,滚远点儿,这是老子的地盘!
    女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一群乞丐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三三两两地坐下来。
    为首的乞丐掰数着兜里的零钱,啐了一口:呸,还当那孙家多有钱,娶亲那么大的事儿,都没讨要到几个赏钱,老子千辛万苦弄那树桩子拦路,早知道就不费这劲儿了。
    大哥,我早跟你说了那说书先生不靠谱,什么孙夏联姻轰动江城,都是胡说的。你想啊,男男成亲,孙家夏家都抱不上孙子,能高兴嘛,肯定不给赏钱啊。一旁有人附和道。
    就是,我看那孙家那么抠门,夏大少在孙家,也没好日子过啰
    那些个乞丐大声地议论着,没人留意到,缩在角落的女子停下了啃窝头的动作。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着迎新的路线走去。
    诶,那家伙干嘛呢?有人发现了她的动静,诧异道。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傻子,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来来来,把钱分一分
    孙家门前聚集了许多人,奏乐声、鞭炮声、道贺声不绝于耳。
    孙闻溪穿上那特制的喜服,取下腕上的手表。镜中的他长身玉立,一双眉眼格外精神。
    听见外头传来奏乐声,下人喜道:恭喜少爷,这是新姑爷到了。
    孙府是西式建筑,特地在花园里搭建了拜堂的场地。
    车子刚进院门,一炮礼花从天而降,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车门开启,外头伸进来一双手。
    夏景生顺着那手往上看,瞧见了一身大红喜服的孙闻溪。
    喜婆高声道:新郎到
    夏景生把手放在孙闻溪温暖而干燥的掌心,抬脚迈出车门。抬头的一瞬间,他发现孙闻溪正用手替他挡住车顶,防止他被撞到。
    一个微小的细节,瞬间让夏景生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仿佛周遭喧天的锣鼓声、宾客们的谈笑声都与他无关,此时此刻,唯有牵着他的人,才是至关重要的。
    孙闻溪牵着夏景生穿过花堂,行至礼台上。
    孙其满与亲朋好友已就坐,孙其满满脸笑意。
    引赞高声唱诵道:一拜天地
    夏景生与孙闻溪牵着大红绣球,虔诚鞠躬。
    弯腰的一刻,夏景生忽然有种不真实感,一路走来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回放。
    初见时,他与孙闻溪素昧平生,彼此针尖对麦芒,却因为一桩又一桩的奇事,熟识彼此。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线将他们维系在一起。
    二拜高堂
    他们的家庭出身不尽相同,孙家是前途无量的新贵,而夏家是日薄西山的世家,原本该遭遇重重阻碍的他们,却最终走到了一起。
    孙其满乐呵呵地接过了夏景生的奉茶,还现场叮嘱道:小两口,婚后要好生相处,和和睦睦。
    夫夫对拜
    这场婚礼在整个江城史无前例,就连那传统的唱祝词也改了。
    夏景生抬眼看向孙闻溪,那婚服穿在孙闻溪身上,显得格外挺拔。
    弯腰的一刻,夏景生拽紧了手中的红绸,心跳如鼓。
    礼成!随着引赞的一声高呼,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宴席开场,作为新人,他们要轮番地敬酒。
    夏景生看着一对白玉酒杯被斟满,小小地尝了一口,诧异地瞧着孙闻溪。
    那杯里盛的不是酒,而是普通的水。
    孙闻溪若无其事地搂着夏景生的后腰,端着笑脸一张张桌子地敬过去。
    今日孙夏联姻,吉祥戏班精心排了一出《抬花轿》,特地请兰承云出山。
    此时,大戏开场,兰承云身着大红袍服,数月后再度开嗓,赢得了满堂彩。
    趁着大伙儿的注意力在戏台子上,一对新人也总算可以歇一歇。
    夏景生看着戏台上巧笑倩兮的兰承云,想起了他与孙闻溪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他在二楼的雅间,将孙闻溪的相貌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料最终会与这颗福星共结连理。
    夏景生下意识地打量这孙闻溪,发现孙闻溪也正看着他。
    怎么?又想让我讲戏?夏景生笑道。
    孙闻溪嘴角扬笑,还未答话,旁边有亲朋端着酒杯上前来,便又去饮酒叙话了。
    宴席从早摆到晚,戏班子都换了好几轮,夏景生只觉得同样的祝福话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眼见着距离散席还有一段时间,小厮过来搀夏景生。
    少那小厮原想称呼夏景生为少奶奶,可转念一想,又改口了,少爷,我扶您回房歇着吧。
    夏景生喝了一肚子水,此刻清醒得很,他坐在精心布置的婚房里,难以自抑地紧张起来。
    方才那喜婆特意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摆着个小瓷罐。
    夏景生原本不知那罐里装的是何物,可那喜婆当着夏景生的面儿打开罐子。
    罐中是洁白的膏体,闻上去还带了股幽香。
    这新人圆房,难免孟浪了些,有了这软膏,新姑爷便不会受伤了。喜婆笑道。
    一瞬间,夏景生明白过来,那罐子里装的约莫是润滑剂一类的东西,他慌忙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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