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染秋身心俱疲，挪开眼神，没再开口。
    周时看着他眼下的青灰，低声道：“你明天还要早起，现在医生也不在，我们去酒店住，好么？”
    他见人没反对，正要起身和小正说，却见程老师一个眼神落过来，只得泄气地靠回去。
    一下忘记后肩的伤口，轻声抽了下气。
    程染秋扭过头看他。
    周时笑了下：“不疼，真的。”
    程染秋捏紧拳头又松开，来回几次，彻底不再理他。
    车子停下，程染秋先下了车：“小正，你在附近找家酒店睡一晚，明早来接我。”
    “欸，好。”
    “秋儿，”周时走到他身边，“你也去酒店睡。”
    程染秋没看他，转身朝住院部走去。
    周时蹭了下鼻尖，忙跟上去。
    上了楼，免不了挨了护士一顿训。
    程染秋靠在门边，等人骂完了，过去问：“护士，他这伤严重吗？”
    “你是家属？”
    “只是认识，”程染秋回，“看他孤寡，顺带看一眼。”
    “病人隐私，不能随便透露。”
    程染秋喊人：“周时，你说，这隐私我能不能听？”
    装睡的人睁开眼睛，笑着回：“能。是家属。”
    护士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轻咳一声：“他这伤不重，只是原来有旧伤，所以要千万小心，你说这人，偷跑出去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把手臂吊带取了？！”
    程染秋斜睥那人一眼，恨不得过去揍人一顿，为了瞒着自己，真是想尽办法。
    等护士走了，床上的人拉着他的手：“秋儿，理理我。”
    程染秋甩开他的手，转身出门。
    第52章
    还没拉到门把手， 手腕就被紧紧拽住了，随即被这力道扯得后仰，背部撞进那人的怀抱。
    熟悉的青橘味强势地冲破萦绕在病房的酒精气。
    程染秋收住下意识往后怼的手肘， 咬牙道：“放开， 我去买点洗漱用品。”
    “我陪你。”
    “不用。”
    周时掰过他的身子，弯腰柔声道：“那我去买，你累了。”
    “你还想出去？”程染秋一股火气往上冒，闭了闭眼， 冷声道， “再不松手，我今晚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周时见他眸中通红，神色冷凝， 分明是气狠了，想到罪魁祸首是自己， 只能先退一步：“先穿我的， 好么？”
    程染秋一言不发，进了卫生间。
    这一晚，程染秋在陪护床上睡得腰酸背痛，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面朝着他睡着的周时。
    就知道。
    程染秋叹气，幸好这床在左侧， 不然这一晚上，肩膀别想要了。
    见着他无意识拧眉，程染秋抬手挡下阳光， 周时眉间的褶皱散了， 落在阴影下的脸显得愈加消瘦，高挺鼻梁下的嘴唇也有些起皮，下巴处还冒着胡茬。
    落魄却又不失倜傥。
    程染秋欣赏够了， 起身拉好窗帘，进去洗漱。
    也没压着声音，周时的睡眠质量，只要不是自己从他怀里钻出来，就不会醒。
    谁知道，他刷完牙出来，那人已经起身靠着床头，手中抓着被角，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抱着坚果的松鼠。
    程染秋轻笑了下。
    周时睁开眼，笑笑，“秋儿，早。”
    程染秋不想理他，但这一声低沉到酥麻，他撇过脸，喉间溢出一声“早”，又勾了下手指：“过来。”
    周时忙起身，走到他面前，脑袋一压，额头在他颈边蹭着：“秋儿，不生气了。”
    程染秋将人拽进卫生间，按着他亲吻，喘/息声愈加浓重。
    “时哥，我害怕。”
    “秋儿？”
    “我怕你手废了，”程染秋和他额头相抵，低声道，“我怕你再不能画图。当初姓谈的那么对你，你也没放弃设计这一行。我知道你开民宿是为了生计和责任，接设计的项目才是因为热爱，是么？”
    周时苦笑了下，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下：“嗯。”
    “我气你不顾着自己，也气你瞒着，现在也没消气。”
    “我知道，秋儿，”周时被他勾着脖子，初醒的嗓音低沉喑哑，“对不住。”
    程染秋凶狠地吻上去，双手探进衣角，从他腰后摸到腹部，将人的火都勾起来了。
    下一秒，他把人推开。
    周时抬起头，眼尾勾着红：“秋儿？”
    程染秋眸中水波荡漾，勾着唇：“好受吗？你这肩膀再伤一回，做/爱的时候都抱不动我。”
    他眼神下落，意味不明道：“还是说，你想在下面？”
    周时苦笑：“这儿等我呢，秋儿。”
    “记着这个教训，周老板。”
    程老师错开一步，躲开他灵活地钻了出去。
    周老板透过门缝求饶：“秋儿……”
    程老师眯眼一笑，礼貌地替人关上门：“自己解决。我回学校，下午没课，我请个假过来。”
    赶在杭城早高峰之前，小正开车将程染秋送到了小区门口。
    覃浩妈妈：“程老师，麻烦您了。”
    “没事，”程染秋打量着覃浩，笑笑，“聊开了？”
    “嗯，”覃浩点头，藏不住的笑意，“我妈没不要我！”
    “不好意思啊，程老师，”覃浩妈妈摸着孩子脑袋，“也是我和他爸没顾到孩子的心情。我们大人总是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总觉得孩子没长大，说等等他高考结束了再告诉他。没想到反倒让他想歪了，他爸的工作更稳定，所以我才放手让孩子先跟着他，他爸也同意，等他高考结束，就由他自己选择跟着谁生活。”
    程染秋点头：“说出来就好，很多矛盾就是因为缺乏沟通。”
    “对不起，程老师，”覃浩小声道，“你别骂郑格他们。”
    “臭小子，这会儿跟我提义气？”程染秋瞪他，“你们一个都逃不了。一万字检查！”
    “一万？！”
    办公室内，三个大小伙子哀嚎。
    “算少的。”程染秋一拍桌子，“不占你们上课时间，寒假后交给我。”
    “哦——”
    “去上课。”
    “哦——”
    程染秋摇摇头，叹了口气去找徐老师。
    “安全回来就好，”徐老师没多说重话，“你应对得挺好。”
    程染秋苦笑：“吓死了。”
    徐老师拍拍他胳膊：“总会有突发事件，他们也算是小大人了，放宽心。”
    “嗯，徐老师，这回的处分……”
    “放心，压下来了。处分就算了，一万字检查，到时给我一份。”
    “欸，好。”
    “不过！”徐老师沉声，有些遗憾道，“你这个月的奖金可没了。”
    “欸，好嘞。”
    “你还挺开心？”
    程染秋笑笑：“这不是我应该受着的么。还有，正想和您说，下午我没课，您能给我批个假吗？晚自习之前，我肯定回来！”
    “去吧，你昨晚也受累了。下午我帮你看着。”
    “谢谢徐老师！”
    程染秋到医院后先去了宋城的病房。
    沈宁在床上睡得香，宋城在一旁的沙发上架着腿，双手捧着手机，估计又是在斗地主。
    要不是宋城手上扎着针，他一时还真分不清谁是病人。
    程染秋轻咳了一声。
    “你来啦，”宋城闻声抬头，在唇上竖了下食指，又比了个“耶”的手势，无声道，“两分钟。”
    程染秋看了眼屏幕，暗自道，撑死一分钟。
    果然，也就三十秒的功夫，宋城便起了身，下巴往门口一点。
    程染秋替他拿着吊瓶，两人走到门外，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宋城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前停了下，问：“吃吗？”
    “不吃，”程染秋皱着眉，“你怎么瘦这么多。”
    宋城无所谓道：“咳得我没胃口，这两天好多了。你把这挂那，坐。”
    他拍拍一旁的座位，当自己家似的。
    程染秋看他动作一大就咳嗽，忙替着他顺着背：“嘶，悠着点，都住院了，别不当回事。”
    “这唠叨的，你和时哥还真是一张床上滚……”
    “嘶——低调点吧宋哥。”
    宋城看着他笑，程染秋低声叹气，“不说他。”
    “怎么了？”
    “气人。”
    宋城一下就来了劲：“说说呗，解解闷。”
    程染秋瞪他，将事情说了。
    宋城眉飞色舞的：“他没告诉你？哎哟，大事儿！是他不对！就是！怎么这样！”
    程染秋本来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生气太过，现在听着这人的语气，感觉周时简直是十恶不赦。
    他烦躁道：“你说他怎么不直接和沈宁凑一对。”
    “说什么呢！”宋城一脸严肃。
    “抱歉，我这嘴……”程染秋话出口就知道要遭，忙道歉。